心理健康

那樣的母親,這樣的女兒

出處:hers女性網

第二個星期日, 天下所有母親的節日。

兒時, 母愛是溫床, 暖著我們;

如今, 母愛是距離, 自由著我們;

一直覺得和母親很近, 如此的近距離, 似乎連愛都難以有釋放的餘地;

又一直覺得和母親有些遠, 可再遠的時空, 也好像阻隔不了血濃於水的親情。

關於母親, 我們有太多的話沒有說出口, 也有太多的問題從沒有機會問。 就讓我們在母親節這一天說一些一直想對她說的話, 問一些長久以來想問的問題吧!

因為, 我們始終愛媽媽!

從小到大, 我寫過無數作文, 其中很多成為範文, 就是被老師當堂朗讀的那種,

但是我從來沒有寫過《我的母親》。 每次命題作文, 只要是寫《我的母親》, 我就懇請老師給我換一個題目—我的理由只有一個, 我是被外婆帶大的, 我要寫《我的外婆》。

我不肯寫我的母親, 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寫她—她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母親, 她和我所有同學的母親都不一樣;小姐出身, 上過大學, 不會做任何家務, 走在街上永遠挺胸抬頭, 在年輕的時候, 吃過北京所有的館子, 去過北京所有的公園, 在那一輩婦女中, 像她那樣的女人是不多的。 我為有她這樣的母親驕傲, 但是她為有我這樣的女兒自豪嗎?

我是一個南方孩子, 剛到北京的時候, 由於口音以及個子矮小, 常常被人欺負。 最初幾個月, 沒有一天我不是哭著從學校回來,

有一次, 我在飯桌上泣不成聲, 外婆看著心疼, 對母親說:“你總要管一管, 去找找校長或者其他孩子的家長。 ”母親瞟了我一眼, 問了一個我那個歲數根本不可能回答的問題:“為什麼那些孩子只欺負你, 卻不欺負別人?”

這個問題幾乎伴隨著我的成長—以後無論我受了什麼委屈, 無論我得到多麼不公平的待遇, 我永遠會先問我自己:為什麼是你不是別人?有沒有你自己的問題?

個子矮小我無法改變, 但是口音我則徹底改掉了—現在即使我告訴別人我是南方人, 人家都會說不可能, 為什麼你沒有一點口音?我心想, 你知道我是怎麼做到的?我是跟著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學舌學出來的!

母親和我外婆的最大分歧在於,

我母親堅持認為不要給孩子任何可以依賴的幻想, 要告訴孩子真相—你不是最優秀的, 你不是最好的, 這個世界上有比你更強的人, 你想要過更好的生活不是錯, 但你要自己爭取, 即使身為你的母親, 也沒有義務為你提供你所要的一切。 你有本事, 你就自己去掙, 沒有本事, 就不要抱怨。

記得剛工作的時候, 第一次出差, 下了火車發現錢沒有帶夠, 給母親打長途, 希望她能從我的工資卡裡給我取出1000元錢快寄給我。 母親憤怒地說:“你去出差為什麼不帶夠錢?你媽媽不是家庭婦女, 哪有那麼多時間給你幹這些事情?” 我

在電話裡哭了—後來她當然是給我寄了錢, 但是警告我下不為例。 的確, 後來我沒有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再麻煩過她,

因為她不僅是一個母親, 而且還是一個教授級高級工程師, 她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

我曾經很為自己的母親不是那種傳統型的母親而遺憾, 但是現在我不這樣認為了—命運給了我這樣的母親, 而她也造就了我獨特的個性, 為此我真的很感激她—因為她, 所以才有我, 因為她有個性, 所以我才有個性。 她不是不肯為我做出犧牲, 她只是不肯為我做出不必要的犧牲。 去年某一天深夜, 我被送到醫院急診, 母親當時正負責寶鋼專案, 她趕到醫院時, 大夫告訴她我病情嚴重, 刻不容緩, 需要馬上化療, 她當機立斷辦了退休, 從此整整半年的時間, 起早貪黑風裡來雨裡去, 她甚至對親戚說:“如果能夠一命換一命, 就讓我換了她吧。

我常常想, 母親為什麼甘願用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 卻不肯給我一點點依賴和幻想呢?即使在我生病的時候, 她也從來不像有的母親那樣說些“善良的謊言”, 她似乎從來就不認為我承受不住真相的打擊—她是直截了當跟我說的:你生的病叫惡性滋養細胞腫瘤, 如果不化療, 你活不過半年, 如果化療, 你有50%的勝算。 即使化療結束, 你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過日子, 你必須常常到醫院檢查, 防止復發。 在協和醫院的記錄中, 曾經有18年以後復發的患者。

我當時差點發瘋, 我對她說, 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 我不打算治療, 我要用最後的時光去周遊世界。 她冷靜地告訴我:第一, 現在不是最後的時光;第二, 你的生命不完全是你的, 你這條命是我給你的,

你要為我活下去。

我想如果我的母親不是這樣一位母親, 我會成為今天的我嗎?我現在還能活著寫這些文字嗎?她幫助我發現了生命中另外的意義:她讓我成為我自己, 但又讓我懂得, 我的生命並不是任性地屬於我一個人, 生命之所以可貴, 並不僅僅在於它對於每個人只有一次, 而且還在於它的廣度和厚度—就像我母親對我說的那樣, 如果你拒絕化療的惟一原因, 是因為你害怕痛苦, 那麼你以為你去周遊世界就能真正快樂嗎?我想她說得對, 感謝她讓我懂得, 生命本身就是包含苦難的。

多年以前, 如果她不肯經歷苦難, 那麼就不會有我的生命, 多年以後, 如果我不肯接受化療, 就不會活下去。 所謂“痛快”, 沒有痛苦的“痛”,怎麼會有快樂的“快”?

沒有痛苦的“痛”,怎麼會有快樂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