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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生保健

關注癌痛 | 在生命的“結束語”中注入一點點幸福

關注癌痛

每個醫生都有面對患者離去的沉重經歷, 作為腫瘤科醫生, 對醫學的局限、生命的無常可能體會得更多、更深。 所以, 有人說臨床醫生, 特別是腫瘤科醫生是“死亡閱讀者”。 每一位患者都是一本書, 臨近生命結束之時, 就是書的“結束語”撰寫之時。 看著病人的遺體被放在平車上緩緩推走, 我往往有種讀完一本書的或雋永、或淒慘、或不堪的“結束語”, 需要掩卷沉思乃至哀思的衝動。

當然, 說醫生是“閱讀者”可能並不完全準確, 面對有血有肉有溫度的病人, 醫生更接近的角色可能是“陪伴者”和“守護者”——為患者服務,

陪伴他們一起走一段路, 直至守護他們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沒有哪種職業能夠這麼經常性地近距離接觸生命的終結, 並在這個過程中領悟生命的真諦;也沒有哪種職業能夠這麼直接地介入一個生命的“結束語”, 並向其中注入一點點幸福的元素。

拿什麼拯救你, 我的朋友

我上世紀60年代從軍醫大學畢業後, 就在西北地方工作, 主要側重在消化病領域。 那個年代, 胃癌是我國第一大癌症。 記得當時的估算是每年因此死亡人數超過16萬。 我工作過的甘肅武威、酒泉等河西走廊地區和甘南少數民族地區, 恰好是胃癌高發區, 接診胃癌患者極其尋常。 但當時治療方法太有限, 患者來了如果來得及, 就上手術臺開刀;如果來不及手術, 有條件的就做一些氟尿嘧啶或絲裂黴素的化療, 效果極其有限。 現在所說的姑息治療, 當時連概念還沒提出來呢。

大約是1974年, 我所在單位一名跟我很熟的洗衣工, 50多歲, 被查出患了晚期胃癌。 胃癌屬於治癒率低、病程較長的那類癌症,

活活地熬人, 把人熬得幹幹的。 大家眼瞅著這位洗衣工朋友從壯漢慢慢變得骨瘦如柴。 畢竟是條漢子, 他十分堅強, 也能坦然接受即將到來的死亡。 但當癌痛來襲, 他疼得表情扭曲, 緊緊抓住我的手, 捏得我生疼。 再嚴重時, 他甚至拼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 咚咚咚地把頭直往病房牆上撞, 血跡順著牆往下流。 他已經沒有心情也沒有力氣說話, 只是瞪著雙眼看著我, 那祈求的目光使我至今難忘。 我知道, 他不是求我給他治好病, 只是想少受點罪。 但我能怎麼辦呢?除了心痛無奈, 只能有限度地注射一些杜冷丁, 一開始還能穩定一兩個小時, 到後來只管用10分鐘、5分鐘……畢竟是麻醉性止痛藥品, 有用量限制。 到後來藥局怕違反規定,
乾脆不給他發藥了。 在被癌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幾個月後, 他還是走了。

這就是我報考研究生是選擇研究胃癌, 後來又關注姑息療法、關注癌痛治療的 “初心”。 無非就是希望患者被癌症擊中時, 能疼痛少些、生活品質高些, 日子過得舒適一些。 因為, 無論生命長短, 活得好一些, 有尊嚴地安排自己的生活, 是每一位癌症患者的權利。

她讓我感悟到姑息治療的真諦

我的這一願望, 隨著醫療模式的改變和姑息緩和治療理念的推廣, 最終慢慢變成現實。 2001年末收治的一名患者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目睹這位患者臨終的全過程, 她對生命、死亡的態度, 再加上我們對她的成功治療, 使我明白了姑息緩和治療的價值和意義,

更堅定了這一信念。

她的人生極富傳奇性。 上世紀50年代, 自幼生長在北京的她作為新中國首批留學生遠赴東歐學習, 後來與一位外籍男士相愛, 幾經坎坷最終經國家領導人特批結婚, 婚後生活幸福。 丈夫去世後, 她又與一位法國人結合, 共同養育了雙方的子女。 在她的操持下, 一個不同國籍的祖孫三代十幾口人組成了和睦的大家庭。 第二任丈夫去世後, 她決定離開長大成人並在國外紮根的子女, 回到祖國定居。

找到我時, 她已經是一名肺癌骨轉移患者。 癌痛一般來說分為三檔: 3分以下, 不影響睡眠; 3分~7分之間, 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睡眠;7分~10分, 則會嚴重影響睡眠。 按照國際上通行的原則, 3分以上就要進行相應的鎮痛治療。

而這位女士所患的腫瘤骨轉移, 屬於最疼的那一種。

我至今記得她對我提出的治療期待。 她說:“我知道我的病治不好了, 但我就希望自己今後的治療環境是溫馨的, 走的時候是從容的。 我希望醫生讓我瞭解病情, 臨終時不要插那麼多管子, 用那麼多機器搶救, 只要讓我不疼就好。 ”我同意了她的要求。

短短幾天, 她神奇地佈置出了一個獨屬於自己的病房:乾淨、素雅、溫馨, 桌上有鮮花, 牆上是子女、孫子輩的一張張童年照、結婚照、家庭照。 對年幼的第三代, 她會根據每個孩子的特點, 事先準備一份自己精心製作的小禮品, 給他們帶來意外的驚喜。

她希望腫瘤科把癌痛治療、姑息療法好好地搞下去, 這是像她這樣的患者在生命盡頭最需要的。 說這話時,我分明感覺到了她的幸福無憾。彌留之際,我們去病房探望她,她已氣若遊絲,但還是盡可能維持著衣著容貌的得體,用微弱的聲音認真地跟大家說“謝謝”,與每個人道別。

這位一直到死都保持優雅和尊嚴的大姐,讓我思考良多。很多人可能覺得,得了癌症的人還有什麼幸福可言,這不荒謬、殘酷嗎?這種說法,此前我不贊成,在姑息緩和治療獲得日益廣泛的推廣之後,我更加堅定地反對。患癌,並不意味著幸福走到了終點站,只是我們要換個生命維度看幸福、換種方式體會幸福。對腫瘤患者恰當的姑息支持治療和全方位的臨終關懷,是患者獲得幸福感的保障。

常務理事、副秘書長

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總醫院腫瘤科

原主任 劉端祺

整理者:本報記者 崔芳

說這話時,我分明感覺到了她的幸福無憾。彌留之際,我們去病房探望她,她已氣若遊絲,但還是盡可能維持著衣著容貌的得體,用微弱的聲音認真地跟大家說“謝謝”,與每個人道別。

這位一直到死都保持優雅和尊嚴的大姐,讓我思考良多。很多人可能覺得,得了癌症的人還有什麼幸福可言,這不荒謬、殘酷嗎?這種說法,此前我不贊成,在姑息緩和治療獲得日益廣泛的推廣之後,我更加堅定地反對。患癌,並不意味著幸福走到了終點站,只是我們要換個生命維度看幸福、換種方式體會幸福。對腫瘤患者恰當的姑息支持治療和全方位的臨終關懷,是患者獲得幸福感的保障。

常務理事、副秘書長

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總醫院腫瘤科

原主任 劉端祺

整理者:本報記者 崔芳